嫘緋熠聽罷也只是笑笑,正當他們在思考如何與嫘緋熠交手時,只見那紅衣女子緩緩抬起右手,她如蔥的指尖泛起淡淡紅光,然後她玉指一繞,他們便覺得自己似乎不能動彈了。
他們低頭朝着自己的身上看去,只見自己齊肩膀以下,都有一根泛着紅色光澤的繩子將他們死死捆住。
隨即他們都一臉驚慌,有的奮力掙扎,想要把繩子掙斷,但他們漸漸發現越使勁,繩子捆得就越緊,有的膽小的已經在掙扎的時候摔倒在了地上,渾身沾滿了土,好不狼狽。
那帶頭的大漢用力掙扎了幾下無果,又試圖用自己手裡的斧頭斬斷紅繩,奈何他的手臂也被緊緊綁住無法動彈。
只得瞪大雙眼,氣憤至極地看着嫘緋熠。
「你還說你不是怪物!」
「我說了,我是御靈者,可是你們不信,我只能以此來證明嘍。」
「你……」
那大漢已經氣的全臉通紅。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,只得憤憤不已地看着嫘緋熠。
「如果我是你們所說的怪物,那你們覺得你們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與我爭論?我直接殺了你們不就行了,還與你們多費什麼口舌。」
一語點醒夢中人,的確這女子稍微動動手指頭都能將他們幾十個人制服,若是她真的是怪物她已經來這個村子好幾天了,他們還能活這麼久嘛?
正當他們思考時,在人群後突然傳出來了一道輕柔急迫的女聲。「姑娘救救奴家。」
嫘緋熠向著人群望去那正是那天她在靈堂所見的清秀女子,只是前幾天她還是明眸皓齒的嬌美佳人,如今已經皮膚鬆弛,頭髮花白看上去已經是個四五十歲的老婦模樣,她稍稍抬手,那婦人身上的紅繩便瞬間消失,她擠開人群,踉踉蹌蹌地走到嫘緋熠身旁,眼中含淚重重地跪了下來。
「姑娘,奴家相信您是御靈者,求求您發發慈悲,救救奴家。」
說完她又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。「求您救救奴家。」
她抬頭額上已經滲出來鮮血,「姑娘發發慈悲,救救奴家。」說完她又要磕下去。
嫘緋熠蹲下一把扶起她的胳膊。「姑娘不必如此,快些起來。」
那婦人才抓着用袖口拭去了眼淚,藉著嫘緋熠的力站了起來。
待她站定,嫘緋熠才鬆開了扶着她胳膊的手。
女子繼續拭淚道「姑娘方才說得不錯,在這郭村,幾十年來除了那劉阿婆,幾乎所有嫁進這裡的婦人,待十七歲一過,都如同一日老去十歲一般,活不過十天,就……就沒了,如今……如今整個郭村,就余奴家一個婦人了。」她說到這裡,已經哽咽了,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。
「求求姑娘救救奴家,奴家才十七歲,奴家還不想死。」
嫘緋熠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婦人,正是花一般的年紀,也正是看重自己相貌的年紀卻要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日蒼老十歲,即便知道自己沒有幾日可活,但依舊毫無辦法,嫘緋熠心底不由得軟了一分,
「放心,我會救你的。」
……
嫘緋熠回到屋子裡時,少年正倚在床邊靜靜地望向窗外的高山,如墨都長發未挽,隨意地散落在他清瘦的腰背上,他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,月白色的眸子映着翠綠的高山和湛藍都天空, 雖然身着粗布衣物,面上沒有任何錶情但仍舊美的不像話。
嫘緋熠只覺得,這麼美的一幅畫,似乎又是很易碎的,彷彿自己只要輕輕一碰,就會化成碎片飛走,再也找不回來一般。
她忍不住詢問「這山有何好看的?」
他喃喃道「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過,便覺得甚是新奇罷。」
「你說什麼?我沒聽清。」
符月笑了笑,轉過頭來對着嫘緋熠作了一揖柔聲道「姑娘回來了。」
「說了不要叫我姑娘,真是不乖。」
符月……
「他們……」
「他們已經回去了。」
「為何?」
「我答應幫他們御靈。」
「御靈?」
「對啊,雖然我不知曉這靈應該如何御,但我想大抵就是打倒他們罷。」
關於御靈者,嫘緋熠是在九重天的時候從人族的古籍里看到過的,上面只介紹了御靈者的產生與職責,她的確不知道人族是如何御靈的,但以她的理解,應該還是打架而已。
符月點點頭。「姑娘為何不把在下交出去?」他說的極為懇切「如此,姑娘便不用如此麻煩了。」
「把你交出去?他們恐怕會用火燒死你。」嫘緋熠跨坐在床邊的的椅子上,也向窗外翠綠的山峰望去。
「這也是在下的命。」他淡淡道,似乎會被燒死的人不是他,他的命也與他毫無關係一樣。
「我說過,你的命現在是我的。」
「姑娘想要在下為你做些什麼?」他正色道。
「做什麼?」嫘緋熠蹙蹙細眉若有所思道「這個我還沒想好,不如你先將傷養好跟着我,等我想好你要為我做什麼再說吧。」
符月疑惑地轉頭看着身旁的女子,她原本緋紅的眸子現在已經又變回了黑色,猶如黑夜的星空,似乎還閃耀着點點星光,但卻似深邃地窺不見底。
「跟着姑娘?跟着姑娘在下能做些什麼?」
嫘緋熠聞言粲然一笑,也回頭望向那滿含疑惑的月白色眸子。「你猜呢?」
符月聞言竟真的認真思量了一番,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隨即臉上又是肉眼可見的變紅。
嫘緋熠看出他的窘迫,突然覺得有些想笑,於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。「小孩子一天胡思亂想什麼呢 ,我也沒個丫鬟,我看你是個極為細心的,此後你跟着我自然是為我添衣加飯。」
符月感覺到自己頭上的溫暖有些無措。好在嫘緋熠很快就又將手收了回去。
「在下恐怕……恕難從命……」
「為何?」
「姑娘既是救了在下,那也應當與那些人交過手,雖然姑娘勝了他們,但是他們不會放過在下的,姑娘與在下一道,實在過於冒險。」
「我說過,他們打不過我。」
「姑娘有所不知,靈族之人陰險狡詐,殘暴無度,」他又收起了原本譏笑的神情,語調放緩,似是規勸一般。「姑娘乃是心善之人,在下實在不想與姑娘冒險,不如就讓在下離去,若是往後姑娘想到在下能為姑娘做的事情,恰好在下還活着的話,定會為姑娘盡自己所能赴湯蹈火……若是在下不了……」
「對啊,若是你不在了怎麼辦?」她問道。
符月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答,對啊,他若是不在了,他還能為她做些什麼呢。
「莫要擔心,他們不能把我如何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莫要再可是了,你,我護定了。」
……
由於村裡人都知道了嫘緋熠是御靈者,為了讓嫘緋熠方便查清村裡女人蒼老的事件,郭二牛和郭阿狗便住在了郭大家,也就是村長家裡,一個院子也就只有嫘緋熠與符月兩個人。
午後與符月一道用完郭二牛送來的飯食後,符月依舊倚在床拿着一本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一本古書翻閱 ,嫘緋熠覺得實在無趣 ,就獨自一人在院子里轉了轉,隨後鬼斧神差地推開了正房的木門。
不知道是不是嫘緋熠的錯覺,在她第一天到郭二牛家,她就總覺得自己好像算漏了什麼。
雖然這幾日得到了不少的線索,但好像心中還是有一處空落落的。
這個屋子還是第一天來到郭二牛家的時候進來的,隨後的幾日她都是住在原先郭阿狗住的偏房裡,她就再也沒有進來過。
眼前的屋子還像她第一天進來的時候一樣,一個小炕,一張破舊的木桌,旁邊放着四把木椅,屋子裡還是打掃地極為乾淨。
嫘緋熠手指輕輕划過木桌,又細細將四面牆打量了一番,桌子依舊被擦的乾淨一塵不染,牆上除了可能冬日生活熏出來的黑印也沒有什麼。
她又翻開小炕上的被褥,被褥極薄,褥子底下除了一張草席就再也沒有什麼了。
她索性抬腿邁上小炕,將小炕旁邊疊着的幾條被子掀開,又將一個用破布縫製的箱套取下,就看到一對幾乎全新樟木箱子。
嫘緋熠的手在箱子上輕輕敲擊。「奇怪。」
這樟木箱子不是什麼多麼貴重的物品,在平常的老百姓家有這麼一兩個箱子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,但是郭二牛家處處都是破舊的木製傢具,這突然有一個這樣的做工精細的樟木箱子,而且這箱子好像還怕被人看見一樣,里三層外三層地包着 ,總給嫘緋熠一種奇怪的感覺。
並且嫘緋熠的第六感告訴她,這箱子絕對沒有這麼簡單……
……
嫘緋熠跟着阿狗來到郭石頭家裡的時候,只有早上那婦人一人在家縫補衣裳。
自從早上村裡人相信嫘緋熠是御靈者之後,村長就將查理案件的事情託付給了嫘緋熠,這個村裡本來就幾乎沒有女人,他們這十幾年也對女人迅速變老一事見怪不怪了,於是他們也就開始各忙各的。
不過石頭相信嫘緋熠是御靈者之後,似乎看嫘緋熠的眼神又生出了幾分崇拜,他總是想着讓嫘緋熠教他御靈之術,可惜郭二牛不許。
嫘緋熠在郭阿狗口中得知,那婦人姓林,名喚香巧,是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,半年之前好像有人要將她賣到窯子里去,幸得郭石頭所救,為了報恩,就嫁於郭石頭,香巧貌美,郭石頭害怕香巧知道嫁於郭村的婦人十七歲一過便會迅速變老,而不要他,於是便一直瞞着香巧,今年前幾天可能香巧年滿十七,於是便一日之內蒼老了許多。
「漂亮姐姐,哦不,御靈者姐姐,這就是俺石頭叔家了,你要找俺香巧嬸子有事情,那俺就不打擾了,俺還要上山去幫俺爹砍柴呢。」
嫘緋熠朝他點點頭。
他就笑着一蹦一跳的跑掉了。
屋內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外頭的談話,嫘緋熠轉頭便看見婦人已經從門口出來,她碎步向前,臉上掛着笑意,朝着嫘緋熠微微俯身「姑娘裏面請。」
嫘緋熠隨着香巧走到進了正房,他們家和郭二牛家構造基本一樣,嫘緋熠也就沒有多看。
香巧安排嫘緋熠在正位之上坐下,又泡了一杯茶放在嫘緋熠眼前,由於上午吃了嫘緋熠給的丹藥 ,她又變回原本嬌美的模樣,失而復得,她心情很是愉悅,嘴角一直掛着笑意。
「香巧姑娘不必忙活了,今日前來是有幾句話需要姑娘答疑解惑,姑娘坐下說罷。」
香巧聽此趕緊在嫘緋熠對面坐了下來。「姑娘有什麼儘管問,奴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」
嫘緋熠滿意地點點頭。「那香巧姑娘可知,這郭村都誰家有樟木箱子嘛?」
「樟木箱子?」她疑惑,還以為嫘緋熠會問她什麼關於變老的細節,或者是與此有關的人或者物,誰知道她居然問起了什麼樟木箱子,不過既然嫘緋熠問了,她自然會將她知道的都說出來。
「樟木是一種很好的建築和傢具用材,不變形,耐蟲蛀。民間有用來製作傢具,雕刻品、木製品和家裝,不過……」
「不過什麼?」
「不過這樟木箱子雖然不算什麼貴重之物,但郭村對於這樣的窮鄉僻壤之地,可算是一件寶貝了。」
難道郭二牛是覺得他的樟木箱子過於寶貝,才將它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起來?正當嫘緋熠疑惑之際,香巧又道。
「奴家嫁到郭村半年之久,還未曾見過誰家有樟木箱子。哦,不,郭二牛家似乎有一對兒,就不知道現在在不在了。」
嫘緋熠突然眼睛一亮。「郭二牛家有?」
香巧點點頭。「的確,不過奴家還是半年前剛嫁過來的時候見過。」
「那你不是說郭村很少有人家有嘛?郭二牛家為何會有?難道是他家底好?」
香巧若有所思道「並非如此,郭村各家情況都差不多。」說著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,語氣有些惋惜道「那是春鳳的嫁妝。」
「春鳳?」
「正是,她比奴家早一年嫁到郭村,奴家剛來的時候整個村子就她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子,總歸是有些交情的,不過她在姑娘來前幾天的時候就突然去了。」說著她已經以袖掩面啜泣了起來。
「春鳳是郭二牛的繼室?」想來也是,剛嫁進家裡一年的人,怎能生出十幾歲的郭阿狗。
「正是,據說那春鳳是劉阿婆的遠房親戚,後來劉阿婆將來帶回來,就嫁給了郭二牛,但誰知短短一年,就去了呢。」
「她也是因為突然蒼老,然後……?」
香巧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淚水道「並非如此,她過世時,才將將十六歲的年紀。」
「那你可知,她是怎麼去世的?」
香巧搖搖頭。「奴家不知,一個月前 ,春鳳就突然不再與奴家有往來,奴家曾去尋她,郭二牛隻叫奴家滾,一來二去,奴家也就不敢尋她了,直到十幾天之前,突然就說人沒了。」
「她是死在了劉阿婆前幾日?」
「前三日。」香巧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。「說來就阿婆的死也甚是詭異。」
嫘緋熠看着面前的茶水瞳孔一縮。「哦?怎麼個詭異法?」
「春鳳與劉阿婆關係向來是不錯的,不過春鳳去世後,劉阿婆消失了三天。等她再回來時據說……」
「據說什麼?」
香巧突然壓低聲音正色道「那日奴家是去城裡賣布,所以走得較早,據說那日早晨夫君一起來,就看到劉阿婆站在門口,狼狽不堪,鼻口中全都是土,竟是活生生被土塞住口鼻悶死的,而且……而且她背後還背着一個背篼,裏面還有幾根柴火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