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王嬤嬤絮絮叨叨說山藥補腎,隔壁容疏終於好了的時候,衛宴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但是他不敢發作,沉默地吃着。
母親不待見他,到現在都不理他。
父親去世之後,他選擇了成為錦衣衛,臭名昭著的鷹犬走狗。
母親不贊成他走這條路,甚至威脅和他斷絕關係。
但是衛宴,還是選擇了這條路。
——選擇不是留給絕境之中的人的。
想要活下來,想要報仇,這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。
幾年下來,他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。
可是,也深深擔憂着在這裡自力更生的母親。
母親拒絕他的錢。
也就是這兩年,手下徐雲討喜,他才能讓徐雲偶爾來給母親送點吃食,替他盡點孝。
如果這次不是他受傷,母親根本也不會收留他。
只是隔壁那個男孩,明明被毒蛇咬傷,竟然還撿回來一條命?
衛宴若有所思。
而隔壁,此刻也正熱鬧。
容琅的朋友都不放心,一早來看他,見他生龍活虎,都很高興。
容疏讓他們說話,又留眾人吃飯,自己出去買菜。
手頭寬裕了些,趁機吃頓好的。
容疏買了滿滿一大籃子的魚、肉、菜和各種調料,走到門口,卻被楊成攔住。
嘖嘖,來討打了?
容疏挑眉看向他。
楊成只覺幾日不見,容疏似乎換了個人一般,眉眼間多了幾分英氣。
他收起眼中的驚艷,氣呼呼地道「容疏,你什麼意思?那日不是你要跟我私奔的?後來又打我,是什麼意思?」
衛宴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,聽着外面的對話,眼中露出嫌惡之色。
「我反悔了唄。」容疏漫不經心地道,「我找了更好的男人,看不上你了。」
楊成氣結,「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!」
「我不水性楊花,你能誘拐我?」容疏看着自己的手,「滾吧,要不我去官府告你。」
「你找了誰?你又找了誰?」楊成眼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,挽起袖子,怒不可遏地道。
容疏抬手把碎發別到耳後,淡定地道「找了你得罪不起的人。」
「誰?這街上,還沒有我楊成得罪不起的人!」
「錦衣衛。」
楊成「……我不信!」
衛宴「……」
要是讓他知道,哪個屬下眼光這麼不好,直接把眼珠子給挖出來踩爛!
「你以為那天為什麼錦衣衛要徵調所有的船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聽說我要跑,他生氣了唄。」容疏笑得風情萬種,「不信你去打聽打聽。」
錦衣衛辦差,就楊成,能打聽個屁出來!
從前身的記憶里,她知道楊成根本就是個草包。
看着橫,實際上就是個軟蛋。
衛宴一派胡言!
這女人,是在影射自己?
畢竟除了自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,誰有這個能力!
衛宴的拳頭硬了。
「夫人,我今天看着,容疏比從前好很多了。」
「我看着也是,真好啊。」
母親和王嬤嬤的交談聲傳來。
衛宴的手漸漸鬆開。
罷了,是母親看在眼裡的人,他且放她一次,等她下次再敢……
「你是和錦衣衛哪個好?」
「要找,當然找最厲害的男人了!」容疏咯咯笑,「你慢慢猜嘍!」
楊成「我不信!我不信!」
她但凡說個小嘍啰,他也被唬住了。
衛宴拳頭又硬了!
「你一會兒給她們再送點菜,可憐見的。」母親的聲音又傳來。
衛宴站起身來,緩緩往屋裡走去。
算了,耳不聽,心不煩。
「不信?」容疏歪頭笑得天真爛漫,「那我證明給你看呀!」
弟弟們,出來幹活了!
楊成眼睜睜地看着屋裡跑出來四五個少年。
容疏一開口,他們一擁而上,把人按在地上,結結實實暴打了一頓。
容疏「你們慢慢切磋,我進去給你們做紅燒肉!今日一人一碗肉,吃不完兜着走!」
「好嘞!」
少年們聽說有肉吃,動作那叫一個到位,拳拳到肉。
容疏呵呵,不信?你就信拳頭是不是?
她大方地做了一大鍋紅燒肉,燉了魚,一群少年差點把盤子都給舔乾淨。
容琅不能吃魚,又心疼買菜的銀子,化悲憤為食慾,狠狠吃了五碗飯。
他從來不知道,姐姐做飯這麼好吃!
等眾人都離開後,容琅對容疏道「姐姐,以後還是讓月兒做飯吧。」
容疏以為他心疼自己,笑道「沒什麼,我喜歡做飯。」
「可是,有點費……」
容疏「……放心,以後咱們吃得起。」
不能總這麼吃,但是一個月打一頓牙祭,還是沒問題的吧。
畢竟現在,她們都有41兩銀子的巨款了呢!
容琅那是你的嫁妝。
容疏滾。
月兒收拾完碗筷,又送了熱水進來,擔憂地道「那楊成今日吃了虧,會不會以後再報復咱們?」
容琅少年意氣,握緊拳頭道「他再敢來,我還找人打他!」
容疏卻道「總這樣也不行。且看看他是不是再糾纏。他若是再糾纏的話,我也只能……」
「只能什麼?」容琅急了。
「只能送他去個出不來的地方了。」容疏眼中閃過一抹厲色。
容琅愣住。
眼前的姐姐,有點陌生,卻……真好啊。
「我還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。」容疏道。
「姐姐你說。」
「阿琅,去讀書吧。」容疏低聲道。
她看着弟弟,目光堅定。
這句話,像一根箭,精準而深深地插入容琅心底從未對人提起的夢想。
「姐姐,我不,我沒有,我……」容琅慌了。
「我知道你沒有,你不想,但是我們姐弟倆總這般無依無靠不行,讀書是唯一的出路。」
不,你想的。
前身一直都知道,容琅想要讀書。
她曾經見到容琅在書院外面徘徊,久久捨不得離開。
但是她覺得,讀書沒有用,而且也讀不起。
容疏比容琅幸運許多。
被攆出來的時候,她已經九歲,經歷過錦衣玉食的生活,也在容家啟蒙過。
而容琅才六歲,剛剛啟蒙,且男孩子貪玩,根本沒學到什麼。
現在想讀書,卻再也沒有機會。
「我打聽過了,白山書院,每年學費要十兩銀子。筆墨紙硯額外的開銷,我給你按照十兩算;」容疏道,「我算過了,手裡的銀子,能讓你去讀兩年。」
讀書讓人明理,學而優則仕。
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