繞城高速,風雨暴虐,南薔拼了命去掰汽車方向盤。
「死肥佬!要麼停車!要麼大家一起死!」
肥豬老闆嚇得面無人色,還以為這次能搞定這個醉女人,他連一個保鏢都沒帶,失策!
「顛婆!放手啦!」
他右手重重一推,推開女人的同時,高速行駛的汽車也終於失控了,向著高架橋下的深溝飛去!
墜落只是一瞬間,南薔唯一能做的,就是伸手按開死肥佬的安全帶鎖扣!
她已經記不清死了幾次了,第一次她醉得厲害,已經迷迷糊糊被帶到了酒店房間,身旁三四個男人臉上都是猥瑣的笑。
她知道逃不掉,借口要去去衛生間嘔吐,反鎖了門,把兩個水龍頭開到最大,水漫金山,酒店的人來了,她趁亂逃跑,被追趕時滾下樓梯傷到頭部,當場命赴黃泉。
沒想到居然能重生,又回到了死肥佬的車上,這次沒那麼醉了,到酒店門口時準備逃跑,被後車撞了,再次飲恨而終。
第三次更清醒,也冷靜了些,她想到了報警,卻沒想到手機都不在自己兜里,三更半夜又下雨,路人也沒幾個,她逃跑時被逼到河邊,咬牙跳了……
第四次還是在車上,還是風雨交加的高架路,只是離酒店更近了,她意識到重生的機會肯定有限,又猜測或者只有肥佬真的變成死肥佬她才能結束一次次的折磨。
她開始拚命。
死,很可怕,即便是能重生。
置之死地而後生,其中艱辛苦痛只有經歷了才知道。
再一次醒來時,她躺在一張舊木床上,床上掛着泛黃的紗帳,周圍的人都穿着古裝,七嘴八舌喊着她的名字。
她重新閉了閉眼,慢慢頭不暈了,神志回復,身體原主的記憶迅速湧進腦海。
跟她同名同姓的姑娘倒不是外人,正是她自己的前世,今年才十九歲,農家女,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……
這次重生直接還伴隨了時空穿越。
不這不是重點,出嫁?出嫁???
南薔前世活到二十有五,還是一個連戀愛都沒正經談過的小白,現在居然要稀里糊塗嫁人了?
「薔丫頭,你醒了?娘擔心死了!沒事吧?哪兒不舒服嗎?跟娘說!都怪娘!都怪你娘沒用……」
南薔還沒想好第一句話要說啥,旁邊擠過來一個穿着棗紅喜服的胖婦人,正是她的媒婆兼喜婆蔡大娘。
蔡大娘看見南薔果然睜開了眼睛,笑得見眉不見眼
「大姑娘可醒了!薔薇娘,別哭了!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!」
南薔還有一個十三歲的妹妹,叫南薇,所以村裡人都稱南薔母親「薔薇娘」。
薔薇娘擦擦眼角,輕輕嗯了一聲。
蔡大娘趕緊走下一個流程,「醒了就好,阿彌陀佛,總算沒誤了拜堂的吉時!」
南薇沒忍住,鼻子裏面哼了聲。
剛才就是這個催命鬼一樣的婦人,一路催着快走,導致一個轎夫失足滾下山坡,帶翻花轎,把她姐姐當場摔暈了!
她低聲跟姐姐說「還好姐姐醒了,也沒受傷,不然今天一定要這婆子好看……」
南薔都不知道說啥好,她不是她姐姐,她又是她姐姐,只是這個姐姐又不是那個姐姐……
唉,這一世的她依舊短命,難道真有宿命這種東西?可又為什麼自己給自己續上了命呢?
一個中年男子走過來,把蔡媒婆推出了房門「我家薔丫頭才剛剛醒,你還有沒有人性?滾滾滾!」
這男人是南薔的小叔南梁,南家唯一一個真心關照她們母女的親人。
媒婆老着臉皮在窗外說「她小叔,你別推搡我呀!我這也是為了大姑娘的終身大事考慮不是?大難不死必有後福,知道不?
「憑他多大的坎兒,今兒這一遭下來,也遮了!你們信我的話,趕緊拜堂沖喜!管保大吉大利!遇難呈祥!」
「薔薇娘!大妹子!這拜堂的吉時可是特地請翁先生選的!咱縣裡私塾的秀才公吶!吉時可耽誤不得……」
媒婆的聲音越來越小,想是被南梁推着走遠了。
薔薇娘巴望着女兒,愁眉不展,眼淚擦了一窩兒又一窩兒。
她本就捨不得女兒出嫁,又出了這樣不吉利的事兒,真想拉着女兒一走了之……
「要不……」
她才說兩個字,就看見公婆的眼裡已經冰冷如霜。唉……悔婚事大,女兒的名聲事大,哪能任由她們娘們兒折騰啊!
南薇卻不管不顧地說「娘,咱們把姐姐接回去吧,幹嘛非要嫁給那個……」醜八怪……
南薇的話也沒說完,被薔薇娘一個眼神懟了回去,不中意歸不中意,中傷別人又是何必呢?
屋子裡的人雖然都是南家的親門近支,此刻卻沒人吱聲,就大眼瞪小眼瞧着。
花轎出了門,豈能再抬回去?那不是咒他們南家的女孩兒都嫁不出去要走回頭路嗎?
再說南薔是個不祥之人,出生就害得她父親丟了官職,沒幾年,更是把父兄一起都剋死了!
就連鄰村剛剛跟她定親的壯小伙兒都扛不住,莫名其妙一命嗚呼了,以至於這望門寡十九歲了都沒人敢娶。
這好不容易出嫁了,雖然是嫁給一個丑怪無能的外鄉人,可是人家彩禮也沒少給,沒這些彩禮,南梁那個憨憨能娶上媳婦?
這些事在南薔的記憶裏面逐漸清晰,她定定神,坐起身。
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!
這可是古代,今天她膽敢說一句不嫁,等待她的必將是萬劫不復的坎坷人生!
一切只能徐徐圖之了,能穿過來,就能想辦法再穿回去……吧?
「薇薇,扶我出去吧!蔡大娘說得有道理,可能拜了堂沖沖喜就好了。」
如果一個重生了無數次的人還說自己不迷信,那就是傻子!或許沖沖喜,就能渡了這一趟生關死劫呢?
話說出口,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,好一條清波碧水的嫩嗓兒!
古代沒有大穿衣鏡,不知道這個南薔長得怎麼樣,不過看她娘和妹妹的長相,應該錯不了。
可惜啊,紅顏薄命。
南薇卻沒有扶姐姐下地,「娘說了,你拜堂之前腳不能沾地,我去叫夏延!」
小丫頭說完轉身就要走。
薔薇娘攔着小女兒低聲說「薇薇,說話別指名道姓的,注意禮儀。」
南薇扭頭出去了,南薔在她娘的指導下盤腿坐好,重新蓋上了紅蓋頭。
沒一會兒,夏家爺爺和新郎夏延來到屋裡,夏爺爺說「薔薇娘,孩子身子要緊,多歇一刻無妨!南四爺還在這兒,再給孩子瞧瞧脈象?」
南四爺是村裡的草頭郎中,南薔的堂爺爺。
薔薇娘讓開床前的位置,「那就勞煩四叔,再給瞧瞧。」
南四爺診了一回脈,臉現喜色。一連串說道
「不妨事不妨事!薔丫頭的脈象倒比之前還要平穩康健,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?呵呵!夏延!過來!背起你媳婦兒!去拜堂!」
夏延進來之後,屋子裡就變得安靜異常。
太丑了。
在他面前,村裡的男人無一例外都是美男子。
薔薇娘跟新姑爺打過幾次照面了,剛才薔薔出事之後就是他一路背回來的,可她還是不敢細看那張醜臉。
人同此心,滿屋子都是想避開又忍不住轉回來然後再避開的好奇眼光。
夏延坦然走近。
他從記事起就每天面對這樣的目光,早就習慣了。他問南四爺道「抱着走可使得?」
聲音雖低,不過嗓音淳厚,屋裡至少大半看客都聽到了。
南薔當然也聽得清清楚楚,俗話說背着抱着一樣沉,不知道這個人為何有此一問。
滿屋子的人也沒人明白,交換着眼神兒彷彿在說看吧,我就知道這人不僅丑,還不大聰明……
南四爺哈哈大笑,「只要新娘子腳不沾地,你就讓她騎在頸子上也使得!」
眾人都笑了起來,死氣沉沉的屋子裡終於有了些喜氣。
薔薇娘倒覺得新姑爺斯文有禮,遇事不慌不忙,心頭微微舒坦了些。丑點不要緊,知道疼媳婦兒就好,唉……
夏家是外來戶,沒有什麼親朋觀禮,賓客就只有南家的幾房親眷、村裡的一些同族、幾家近鄰。
南薔蓋着紅蓋頭,隨着蔡大娘,趕着吉時草草拜了堂。
新郎的模樣她看不見,但能感覺到他的手臂穩健有力,抱着她時四平八穩,扶她起身時也穩穩噹噹,不是她之前想像中的文弱書生。
說起來,兩個人雖然同村住着,但一個深居簡出,一個大多數時間在縣城的私塾讀書,兩人竟然從未見過。
南薇趁人不備,在她姐姐耳邊輕聲說「姐姐,姐夫真的好醜,你一會兒可別嚇着了。」
南薔捏了捏妹妹的小手。
丑也好俊也好,事已至此,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。
可即便做好了心理建設,洞房花燭新人見面的時刻,南薔還是沒能掩飾住自己的失態!
真不是丑一點,是丑億點!
簡直不忍直視!
她趕緊低眉順眼坐好,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處變不驚、見怪不怪,怕冒犯到人家。
夏延掀起紅蓋頭的時候,倒是被驚艷了,沒想到那個媒婆不誇張,這位山村姑娘果真是位絕色佳人!
燭光黯淡,可是她的容顏能讓滿室生輝。
不過顯然,美人有些被自己嚇得花容失色。
「我嚇到你了?抱歉。」
他低聲道歉,聲音清冽沉靜,跟他的長相極不相符,一如他的身材,修長勻稱有力量感,不像讀書人,倒像兵哥哥。
很多不協調的因素構成的他,讓南薔莫名有些好奇、有些想要了解多一些。
她搖頭否認,「沒有,我又不是嚇大的……嗯,我是說,真沒有。」
「那就好,過來。」
夏延伸臂,紅色喜服袖子下露出一隻冷白色的、骨節修長好看的手,跟他的身型倒是十分契合般配。
南薔看愣了一下,猶豫半刻,抬臂。
只看交握的一雙素手,無疑一對璧人……
他的手乾燥溫暖,手心皮膚觸感柔潤,有點讓人留戀又安心。
他拉着她,走到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桌子前面,安排她就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