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韞濃。
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臉色慘白。還沒有轉醒的跡象。
秦妄看了桑也一會,撥通了那一則久違的電話,那頭的女人傳來有些欣慰的聲音,「謝謝你,阿妄,為了讓我不睹物思人,連自己的小孩也打了。其實……其實我本來也只是隨口一說,不想看到你有孩子,沒想到你真的這麼做了……對不起,阿妄,是我一直太任性。」
秦妄打斷了她「宋梨,地震那時候,你為什麼會去救我?」
那頭的聲音尷尬地咳了下,「怎麼忽然問這個?」
「桑也告訴我,救我的人是她。」
宋梨聲線繃緊發澀,「阿妄,你是不是忘記了桑也是個謊話成性的人?她的話你也敢信?她原先在我們家的時候,曾經弄碎過我們家的古董花瓶,連她媽媽都指證是她做的,她不承認;念書時候她經常冒充是我們宋家的女兒,跟其他同學炫耀,拉幫結派,欺負班裡的同學,她媽媽後來都去學校承認她的霸凌行為了,認了學校給的處分,她卻不肯承認。阿妄,你莫要受她的騙。」
見秦妄沒有反應,宋梨嘆了口氣,講,「她媽媽都是那種,趁着我媽懷孕,勾引我爸上床的女人,你覺得聶桑也的家教能好到哪裡去?撒謊於她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飯。」
秦妄緘默。
宋梨聲音凄楚悲涼,「秦妄,你現在都不願意相信我了,是嗎?你原來不是這樣的……」
許久。
病房安靜下來。男人的腳步遠去。
桑也顫着眉睫,睜開濕漉漉的眼。她想,要是她是個聾啞人該有多好。就不會聽到剛剛秦妄和宋梨的對話了。
也就不會這樣清楚的知道,他是如此的不相信她。
——
桑也再次醒來,身邊沒有秦妄,倒是看見了她的主治醫生。
主治醫生姓沈,叫做沈西原。
他神情冷淡,查看了她的情況後,講,「你身子比較虛,而且受精卵着床相對一般女性而言更困難些,以後再懷孩子的可能性會比較低。還有,不能再打胎了。」
桑也形容枯槁,掛着點滴的手比划了下,謝謝。
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。
略一側頭,閉上眼睛。
滾燙的淚水自眼角滑落,潤濕枕頭。
寶寶,媽媽對不起你。媽媽沒有保護好你。
媽媽真沒用。
——
桑也住院這些天,秦妄一次也沒有出現。
桑也知道,宋梨因為流產,也在這家醫院裏。想來,秦妄把她安排進這家明明離家更遠的醫院,是別有所圖。
但桑也假裝不知。她不吵不鬧。一個人安安靜靜在病房裡。她這些天都是護工照顧的,護工為了讓她少上廁所,總是很少給她送水送飯。這樣護工的活就能輕鬆很多——很多沒家屬照顧的病人都是這樣的待遇。
這天來查房時,沈西原例行檢查了桑也的各項生命體征,在看到桑也的睡褲上印着一抹紅時,他抿了抿唇,「照顧你的護工呢?」
桑也有些畏他,搖頭,在紙上刷刷寫「怎麼了?」
沈西原眼神示意了下,「你褲子該換了。讓你護工給你買些衛生巾回來。」
桑也臉色一白。
意識到什麼,她為難地看着沈西原,卻遲遲不敢開口。
沈西原抬眸,「我大概三十分鐘後去樓下食堂買飯。順路去一趟便利店,來不來得及等?」
桑也感激不盡。滑稽地在床上向他微微鞠躬。
沈西原回來時,給桑也帶回來許多品牌的高睡褲,和一份兩葷兩素的飯店營養餐。他神情不變,「和同事在飯店吃的。順便打包一份給你。——安睡褲方便點。能少去幾趟洗手間。」
桑也感激地在紙上寫,「謝謝您,周醫生。我該轉您多少錢?」
寫完,亮着筆記本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着沈西原,眼裡漫無邊際的動容。
沈西原輕滾喉結,轉移視線,「沒多少。不必。我扶你去洗手間?」
說著,他伸手攙住桑也的腋下,扶着她下床。
也正是這時候。
難得出現一次的秦妄站在門口,瞥過桑也眼底的柔情浮動,一抹難以言明的情緒湧上心頭,他厲聲怒喝,「你們在幹什麼?!」